成都砂舞厅,繁华都市背后的原始欲望
去年去砂舞厅考察时,我「冒死」拍摄的照片四月真残酷,疫情卷土重来,成都也没有躲过。
但此次公开的流调信息中,几个哥佬官的行动轨迹,让「砂舞厅」这个上世纪的产物,再次成为了关注焦点。可,什么是砂舞厅?昏暗的灯光,吵闹的音乐,一群男女相互摩擦、搂抱着。
男的大都中年,为了避免散场后被人看见裤子上的污物,他们普遍穿深色的长裤。女的年龄样貌参差不齐,但都穿着能尽可能展示身体轮廓的清凉衣裙。这里就是成都著名的砂舞厅,a.k.a.洞洞/莎莎舞厅。请伴着音乐阅读「有伤风化」的交谊舞
1980年,邓丽君的「靡靡之音」在大陆响起。大家发现,原来歌词还可以这样写,歌还是可以这样哼唱。虽然那时的中国处于改革开放初期,社会文化呈欣欣向荣之势,但学院派认为,邓丽君的歌曲内容灰暗、颓废,属于「黄色歌曲」「靡靡之音」。中国音协因此专门在北京西山召开会议,展开了对邓丽君歌曲的讨论与批判,还为此出了一本名叫《怎样鉴别黄色歌曲》的书。
公共场合不能播「黄色歌曲」,那就只好在家里放。热爱「流行文化」的年轻人,时常聚集三五好友在家中喝酒,伴随着「黄色歌曲」跳交谊舞。酒意渐浓,歌曲催情,男女跳着跳着会挨得越来越近,然后把脸贴在一起,相互摩擦。同一时期,流氓罪作为一种最高可判处7年有期徒刑的罪名,出现在我国1979年刑法第160 条,而跳「不健康的舞」也被纳入其中。
这种「脸儿相偎,手儿相持,腿儿相挟」的男女同舞,在绝大多数人看来是「有伤风化」的。一时间,家庭舞会成了人人喊打的过街老鼠,因为参加舞会而铃铛入狱者,不可胜数。成都理工大学沈某在东郊某厂的宿舍跳舞时,被公安机关以「流氓行为」抓捕,判劳教两年。可有趣的是,没过多久,新兴的市民阶层终究抵挡不住「诱惑」,开始冲破这种世俗偏见的牢笼,以交谊舞为代表的娱乐新文化在全国传播开来。十元三曲
1988年,各种营业性舞厅,在全国城市的各个角落开始生根发芽。当时的舞厅跳的是交谊舞,只收取门票和茶水钱,跳舞不收费。由于是新鲜的「灰色地带」,加上人们对异性的渴望,舞厅里常常是「狼」满为患。由于舞厅里环境昏暗,气氛暧昧,男性开始对舞伴上下其手。
但毕竟狼多肉少,姿色姣好的女性,总有一群「狼」排队等着跟她跳舞。慢慢的,开始出现有偿陪舞,交谊舞也从一种交友方式变成了另一种「交」友的方式——砂舞。那时的砂舞也叫「沙沙舞」,意指身体相互摩擦发出的声音。1994年,成都二环周边一带的很多防空洞被改建成了「砂舞厅」,门口都会写着早午晚三场的不同入场收费标准,明码标价。
此次确诊病例曾去过的舞厅
那一时期,可以说是砂舞厅的鼎盛时期。人们压抑已久的欲望如魔鬼般释放出来,表现为对肉体买卖的兴奋与痴迷。
成都「砂舞厅推广大使」作家周成林在《爱与希望的舞厅》里如是写道: 从早到晚,砂舞厅可以说是也是宏大现实的缩影。 有六、七旬甚至八旬老翁,有二十来岁或不到二十的各色“青勾子”(小年轻); 有开车来的普通生意人或公司白领,有骑电瓶车来手拎保温杯戴着珠串烟不离口的中年男; 有腰间挂一串钥匙东张西望从来不跳的中年驼背侏儒,有孕妇一样挺着大肚T恤撩到胸乳照跳不误的猪头男。
舞池里的P 2 P
90年代,这种十元三曲的舞厅,在全国各大城市都有,只是叫法不同,兰州叫摸吧,东北叫黑三曲。由于当时国企改革,大量工厂员工下岗,不少女工迫于生计选择到舞厅工作。据传成都最早做这行的砂女,正是在当地砂轮厂的下岗女工。当然,做舞女的原因各异,不幸婚史,生活压力,没有特长,没有后台,乡下不容易挣钱,又或者就喜欢跳舞。归根结底,是为了钱,但相较其他「色情服务」行业,砂女有自己的选择权。
砂舞厅更像是一个P to P平台,这里的P指的是People。这个「平台」只是提供一个场所,让里面的人各取所需。舞女要钱,男人要摸,满足的都是最原始的欲望。舞女们同样也是客人,但跟舞厅并无雇佣关系。她们无需打卡,不必跟雇主签合同,也没人规定她们每天早中晚必须出勤。不管素舞砂舞还是别的什么,舞女挣的钱都归自己,不用被雇主克扣,更谈不上税务。
一个曾做过「技师」的少女在采访里说道,很多人以为床上一躺,等着数钱就行了。“那比当女工还要辛苦。”每天要接至少5个客人,每个人要「服务」两个小时,根本没有空下来的时间,都是在完成各种「服务流程」。
除却少数在砂舞厅里直接进行性交易行为以外,仅仅是「身体摩擦」与「抚摸」的砂舞,处在「合法」与「非法」的边缘地带。而舞厅与砂女之间又不存在雇佣、人身依附等关系, 也无组织、强迫、教唆、引诱、介绍等行为,因此无法追究刑法第358条 和359条。
扫黄二十年,不如流调来得有效就像难以界定「砂舞厅」 是否合法 一样,我们也很难去评价它存在的对 与错 。砂舞厅这个上世纪,因时代社会环境的产物,依旧以不同的名字、形式出现在许多地方。
但正如 古典刑法学家 贝卡 里亚说 过的:一切违背人的自然感情的法律,就同一座直接横断河流的堤坝。砂舞厅里的声色犬马,或许自有它存在的合理性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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