老去的舞女

    舞厅里，有那么一个群体，每天最早到场，最后一个离场。无论阴天下雨，还是严寒酷暑。她们总是热情地服务着每个顾客，从不挑人，更无报怨。甚至在舞厅里面不停穿梭，见人就喊。哪怕面对的只是拒绝和白眼，还是面带微笑的走向下一个潜在的顾客。这就是“可爱的老姆姆”们，面对挑战，永不退缩。

    或许有人觉得这是舞厅里的“毒瘤”，甚至于作为经营主体的舞厅，在每次宣传广告里都会写上：“大部分是30岁以内的年轻小妹。。。”把她们排除在外，可是，她们不争“名分”，依然乐呵呵的活跃于每个舞厅里。对的，她们就是常见的拉人的“姆姆”，要是给她们贴个标签，基本的共同体征为：“45岁以上，尺度很大，超级热情，姿色平平，价格低廉。。。”

    其实，说来本狼的舞厅“处砂”也是被姆姆抢夺了。后来舞厅里混久了，跟很多砂客交流，在谈到第一次跟砂女磨砂轮的时候，大家都是会心的一笑，不管承认不承认，大部分人的处砂都毁在了这群勤奋的老姆姆手里。只不过各自沦陷的时间地点不同，而且遭遇的手段也不尽相同。

    我是在双桥子立交桥下一个不知名的舞厅里，被姆姆拦腰抱住，再直接抓住我手放在了她胸上，最后被强行收取了5元；而小张是在千禧舞厅被姆姆一直缠着，给他按摩肩膀，并且夸他帅，实在不好推却、陪她舞了两曲给了十元；“瘦猴”则是在红红舞厅，路过深水区时经不起诱惑，被一老姆姆拦下拉入舞池，并且强行给他搜身，掏出武器灭了火，收取了50元，动作是那么的快，在他还没有考虑清楚到底是快感还是罪恶感的时候，已经结束了一切；更有一个外地来的朋友，是被一姆姆骗了，刚进舞厅说他帅，就想跟他舞上几曲，不要钱都行，朋友信之，遂步入舞池，两曲后，强行收费，朋友分辨：“不是说不要钱的吗？”

姆姆变脸：“你打听打听，哪有跳舞不收费的？”最后给10元了事。。。

    还有一次我看到一个戴眼镜的学生摸样的年轻小伙子进入深水区，立马有一个姆姆就像狼看到了羊，小伙子躲闪不及被姆姆扑了个正着，想挣脱根本没机会。那个姆姆至少150斤，并且身材魁梧，小伙子哪里是坦克的对手，被半楼半抱的拉入舞池，在反抗的过程中，姆姆用她的大肚皮把小伙子死死地抵在柱子上，还凑过脸去亲，依稀能听见“吧唧吧唧”的声音，当时的情景让我联想起了动物世界，像这样被残害的小鲨鱼不甚枚举。

    于是很长一段时间里，在我们逐渐熟悉舞厅的过程中，也视这群姆姆为洪水猛兽，没有职业素养，没有基本操守，为了一点点的蝇头小利无所不用其极，真是一群祸害！

    再后来，久而久之地习惯了她们的存在，也就无视了这群姆姆，不在她们身上浪费一分钱，有时候舞厅闲坐无聊的时候，也会很好奇的问问身边的大爷：“不说男人无论多少岁，爱的永远都是年轻小妹么？你咋口味那么独特呢？”大爷叼杆烟，淡然一笑：“女人啊，年龄大了会疼人，你们看不上姆姆，我们觉得姆姆安逸，一个个小年轻高傲的很，还不如姆姆贴心哦，我从30岁就砂，砂到现在60岁，什么高冷妹子没见过，漂亮有毛用，不给插就是破洞！” 顿时，觉得大爷牛逼啊，沉淀了岁月的智慧，砂出了自己的哲学！

    不远处，有个二十几岁的白裙舞女正在陪舞，眼看着舞客就要摸胸摸屁股了，就各种转圈，男的要亲脸啥的就各种垫步撤步，关键动作还特别好看，行云流水般。。。再看了一眼身旁大爷深邃的目光，心下叹服。

    在砂舞群里，偶尔也讨论姆姆，意见不一：有人说：“砂舞要看脸，无颜难拔枪。”有人辩之：“错了，真正的砂狼，可以直面惨淡的颜面，可以挑战重型坦克。重要的是，你进进出出的那些触感，其实并无本质区别。”哎，核心诉求不一样，也就永远争不出个对错来，有人要的是爽爽快快的泄火，有人要的是朦朦胧胧的暧昧。。。

    这可能也就是砂舞厅的独特之处，不一样的人可以得到不一样的满足。姆姆们的存在也是舞厅生态链中重要的一环，可以满足口味重的那部分客人，要真的没有她们，谁会用那么低廉的价格来慰藉你的身体，这世界上还是穷人多吧？所谓存在即合理，她们一样有自己的价值，甚至从不在乎你无视的目光，没有怨言且非常热情，这世上的人有多少和姆姆一样默默忍受别人的无视和不解，抛弃了尊严卑微的活着，只为了满足最基本的的生存需求？

    于是，对于姆姆们，我不再鄙视，觉得她们只是用自己的手段谋生罢了，跟你我一样都是为了生存。甚至某一天，我又心血来潮，加上自己是个一个好奇心重的人，这次主动找了一个姆姆跳舞，想听听她背后的故事。前面的舞女故事里我了解过小春、小夏、秋姐，（详见那篇《砂舞众生---三个舞女的故事》），唯独遗漏这个群体，暂且叫她为“冬姨”吧。

    几乎不用主动找她，只看了她一眼，冬姨自然地来到我身边：“走嘛，我请你跳一曲嘛。”这些话就像她们嘴里经常说的那句“我爱你”一样，早就是礼貌用语或者顺口溜了，见我没有拒绝，直接拉我进舞池，手开始不老实的往下探，是那么的轻车熟路，没有一丝矫揉造作，她们早就明白自己在舞厅里所能提供的价值。

    我看了看那张昏暗灯光都掩饰不住的有着岁月痕迹的脸，估摸着该有50了吧？实在拾不起欲望，便拍了拍她："说说话吧，别跳了”，她有些不开心：“耍我嗦？帅哥”我连忙掏钱：“给你20，不用跳，聊聊就行。”她笑了：“我见过你几次的，上次拉你你都不肯跳，给钱陪聊天啊？也行，一样按时间算。”我便开问：“你来舞厅多久了？”，她有些不耐烦，说：“你真不跳舞啊？那我去做生意了，你要聊天等散场后请我吃饭吧，到时候随便聊。”我点头，她就继续去寻找她的目标了。

    散场后，舞厅旁边小面馆里，一碗牛肉面，她开始诉说了她的故事：她并不像其他舞女一样出身农村，她是下面某个地级市的城市人，父亲还曾是一个国营厂的副厂长，不过派外多年，很少管教她，她兄妹有5个，家里母亲操持着，管教不好那么多孩子。她没读多少书，小小年纪就爱上了一个混混，因为他帅，跟了他好几年，最后那个混混因为吸毒一个人死在了德阳，只留给她一个4岁的女儿。她当时一穷二白，只好寄居在老母亲的老房子里，经常被数落，后来索性出来做了舞女。那几年其实她年轻也有点姿色，也挣了不少钱，只是遇见一个做生意的男人，那个男人很帅，嘴巴能说，和他结婚不到两年也离了，以做生意需要资金为由把她的钱也糟践光了。然后她继续陪舞为生，孩子丢在老家给老娘照顾，到了她39岁那年，又爱上了一个27的年轻小伙子，那个小伙子没其他，就是高大帅气，她又义无反顾的嫁了他，又是一年不到就离了，她却40开外了，青春早已不在，折腾来折腾去，存的那点钱也在男人身上败光了，又没有其他谋生的手段，只好继续在舞厅里谋生。

    我问她：“比你小那么多还敢嫁？”她回我：“没办法，我爱的男人都很帅，而且，他床上功夫超厉害。。。”我不知道怎么说了，真所谓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，一个人没有自己的思想，过于追求表面的光鲜和感官刺激，经历那么多人和事，依然并不明白婚姻的本质，落了个“一生都在追求爱情”的状态，可是，真正的爱情会光临她这样的人么？或者在这样声色犬马的环境下，她早就迷失了自己的内心，沦为一具会行走的躯壳，到了快50岁了还只能用上天给的资本换一口饭吃。。。悲哀么？真的值得同情么？妇女的解放也差不多一百年了，做舞女完全是她自己的选择啊。

    后来在舞厅里，我依然会拒绝着姆姆们的热情，不再因为跳舞以外的原因去花钱。或许每个人的际遇不一样，我不否认在姆姆中真有客观上的不幸所造成的悲剧人生，但我已经没有兴趣再去了解了。每个人都会老去，生活并不同情弱者。你我都一样蝼蚁般卑微的活着，谁又需要谁的同情，谁又能同情谁？

本文由：易开来读书原创。